亚伦医生挂断通话,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处在一间摆满电视的狭小房间,每一台电视都尖声播放着不同的画面,又乱又糟。
他来来回回缓慢地踱着步子,不时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在某个瞬间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挣扎声不是最残酷的,最残酷的是挣扎过后没有声音。
房间里的声音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寂静从四面八方涌来,亚伦医生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门从内部打开,医护人员从他身后跑进那个房间,亚伦医生犹豫了一瞬,咬咬牙跟着混了进去。
空间很大,正中摆着一张椅子,剩下的只有人,房间里站满了人,头顶的日光灯将所有阴影吞噬,白得让人心颤。
亚伦医生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他好奇这个兴师动众之人的身份。
四个人合力将孕夫摁在椅子上,控制住他的肩膀和四肢,防止他乱动,他垂着脑袋,黑色卷发的尾端吊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这群人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具随时会诈尸的尸体。
一名女医生安抚着靠近他,她剪开他染血的衣袖,露出一层厚厚的纱布,伤口已经得到妥善的处理,他不挣扎就不会流血。
“失血过多就要截肢,很疼的哦。”
她柔声跟他说,用对待孩子的态度。
女医生熟练地剪开纱布,一点一点把浸透了脓血的纱布从伤口表层撕下来,这种情况一定很疼,但他没有丝毫反应。
不断冒血的伤口呈现在众人面前,圆形伤口,枪伤,而且是穿透伤,他的右手五指张开,指尖朝下,肤色发紫,这只手可能早已失去知觉。
她没有吓唬他,这种伤不配合治疗一定会截肢的。
“怎么回事?”
亚伦医生问原先就在房间里的同事。
这位世界顶尖的精神科医生大风大浪见多了,他抱臂站在人群之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镇定而冰冷,他往前抬起下巴,说:“自己看。”
亚伦医生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已故的a线天花板在很高的地方,眼睛里灌浆一般灌满了白色,白色的天花板,也许有花纹,密密麻麻的像虫子一样的花纹,看不清,他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他被绑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小时?几天?几月?几年?他忘记如何计算时间,忘记肚子里面还有个孩子在艰难的生长。
水一般稀薄的营养液通过针尖刺进他青紫色的血管里,他偷偷攥紧拳头,液体倒流,导管的一头见血,醒目的红色。
他开枪了,两枪,那天清晨的阳光太烈,晒得他晕晕乎乎的,他像是赤身裸体站在聚光灯下,惊慌到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不后悔,谁都可以知道他的过去,凯文迪许不行。
他无法想象凯文迪许对他露出嫌恶的表情,甚至连嫌恶也没有,他会成为凯文迪许不愿意提及的过往,被钉在棺材里,埋进湿冷的地底,逐渐化脓、腐烂,剩下丑陋的白骨。
——让凯文迪许死掉吧。
他向上帝祈祷。
他总会陪着他的,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有这样一个瞬间,他好像从床上挣脱出来,他站在床边,低下头冰冷地注视着被束缚的男人。
自私、贪婪、胆怯、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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