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站起来,道:“给我甲衣。”
士兵有些迟疑,立在原地没动。
他注视着士兵,又道:“还有我的佩剑。”
或许是这束目光太过坚定、太过无畏、太过刚悍,或许是他的话语冷静而强势、不容人拒绝及辩驳,又或许是根本无须这束目光、无须这冷静而强势的话语——士兵出去了,未多久,捧着他入狱时所佩着的铁剑与甲衣回来了。
周怿着甲,佩剑,最后对士兵道:“给我让条道。”
捌拾肆夜里就寝,待谢淖睡熟后,卓少炎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
他的眉、眼、鼻梁、嘴唇在她掌心依序滑过,在收回手之前,她的动作短暂地停顿,又不舍地以指尖碰了碰他的嘴角。
下一刹,谢淖突然一动,张嘴叼住了她的手指。
卓少炎不妨,小惊了下,又转瞬笑了。
她趴在他耳边道:“为何总是装睡作弄我。”
“总是?”
谢淖侧身将她搂入怀中,将她不安分的手一把握住,“何来‘总是’?”
低声问着这话,他却也笑了。
在这静夜中,回忆填满两人之间的所有缝隙。
从当初二人戎州境内相见至今,只要夜里她睡在身边时,他总是舍不得在她前头入睡。
若问为何,他却也答不出来。
所幸她从未问过,而或许她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替他答出了他自己无解的问题。
黑暗中,卓少炎仰起头,亲吻他的脸颊。
这吻极温柔,极缠绵,叫他整个胸腔都又酸又软,浸在这等缱绻之中,迟迟不离。
她对他的爱意与不舍,尽注在这一个亲吻之中。
“少炎。”
“嗯。”
“我也舍不得你。”
他的这句话,叫她明明白白地知晓,他有多么懂得她的心情。
临睡前,她亲手擦拭他的甲胄与佩剑,又离帐去看他天明将发时所需诸物,等回来后,再次将他的甲胄与佩剑细细地擦了一遍。
她是多么地舍不得他。
而他又亲了亲她的耳珠,贴在她耳边说:“我也会很想你。”
这等情意绵绵的话,她难得从他口中听到。
当下她的脸竟微微红了。
好在夜色知解她意,没叫他发觉她的这点异状。
她想,他明明还是那个他,她也明明还是那个她,可他同她在彼此面前,却是一日连一日地变了。
“我会写信给你。”
她轻声地说。
她这话叫他想起了什么。
他道:“此前,你曾叫周怿在北上入京时带了封信给我,可那时我已下狱,这信终未被交到我手中。
当时,你写了什么给我?”
那时,这封信被碾成碎末,落在肮脏的狱牢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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