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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跟着她走到外面,只见那些听差和老妈子,分批在扫院子擦玻璃,走廊上沿着花格栏,一齐编上了柏枝,柏枝中间,按上大朵的绸花和五彩葡萄大的电灯泡。
廊檐下,一条长龙似的悬着花球和万国旗。
清秋道:“嘿!
我们这样文明的新家庭,对着旧年还是这样铺张。”
道之道:“这是母亲的意思,一年一次的事,大家同乐一下子。
她老人家本欢喜热闹,反正无伤于文明,我们倒乐得凑趣。
这就算铺张吗?你上那大厅里去看看,那才是热闹呢!”
清秋是初来金家过第一个年,少不得要先看看,以免临时露怯。
于是转着回廊向外,到大厅上,只见西式的家具一齐撤去,第一样先射入眼帘的,就是正中壁上悬了许多画像,男的补服翎顶,女的是凤冠霞帔,一列有七八幅之多,这不用猜,可以知道是金家先人的遗像。
在先人遗容之下,列着长可数丈的长案,长案边系着平金绣花大红缎子的桌围,案上罗列着的东西,并不是平常铜锡五供之类,都是高到二三尺的古礼器。
大到三四尺的东西,有的是竹子制的,长长的,下直上圆,还有一个盖。
有的是木制的,圆的地方更扁。
有的是铜制的,是个长方形的匣子,两端安有兽头柄,下端有托子撑起。
清秋因为念过几本书,认得竹制是笾,木制的是豆,铜制的是簋,此外圆的方的,罗列满案,却不能一一指出名字来。
沿着桌子,一列摆着乌铜钟爵之类,并不像人家上供摆那些小杯小碟。
心想,他这种欧化的人,倒不料有这种古色古香的供品,这也是礼失而求诸野了。
旁边壁上,原来字画之类也同时撤除,另换了一批。
看那上下款,必有一项是金氏先人的名号,大概是保存先人手泽之意。
此外还有七八个大小的木盒子,有的盛着马刀,有的盛着弹弓,有的盛着书册。
还有一个金漆的木盒,里面列着一幅楷书的册页,近前隔着玻璃盖看时,却是清朝皇帝的手诏。
清秋知道燕西的曾祖曾做过边疆巡抚,这就是给那位老人家的了。
看得正入神,道之笑道:“清秋妹,你瞧瞧,我们祖上,可都也是轰轰烈烈的人。
曾祖不必说了,我们爷爷,他是弟兄三个,有文有武,谁也是二品以上。
就是人丁不旺,长二房留下一个姑母。”
清秋道:“燕西老说他的大姑母,如何如何疼他,只可惜他们一家都在上海,不能常往来,他还叫我和他一路去探望这位老人家呢。”
道之道:“可不是!
我们这位姑母太慈善了,非常的欢喜看到我们,这也因为我们家人丁单少之故。”
清秋笑道:“这也就不算少了,一共有八个人呢。
难道还要二十位三十位不成?”
道之笑道:“这是我说错了,应该说亲人不多才对了。
这话我得再说回来,你想,往上两辈子只有两个后辈,自然看得很重。
我们爷爷行三,他的眼光是很远的,自己又尝做过海边上的官,他就说官场懂外务的人太少,让我们父亲出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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