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杜士仪再拼命,也不至于和王怡似的没日没夜审案,每天晚上都有夜禁,他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自然早早上床就寝养精蓄锐,预备来日再不厌其烦地对人说律例讲人情耐心听取各种诉求……几日下来,当他喉咙几近于嘶哑,面上也充满了疲惫,长安城中本来躁动不安的人心,在王怡的不懈抓人,他的不懈安抚下,勉强终于摁下去了几分时,他精心炮制的奏疏,以及写给朝中几位要紧高官和玉真公主金仙公主的私信,也从长安启程送去了洛阳。
这一日一大早,闭门审理不见任何官员的王怡,终于群情激愤韦拯既是万年令,又是京兆韦氏在朝首屈一指的官员之一,这一句折腾自然比杜士仪那一句更激起群情激愤。
一时间,几个当夜逆谋最急时,同样留守在尚书省的郎官自是你一言我一语群起附和,如京兆尹孟温礼这样负责一方平安的地方官,自然更是痛心疾首怒斥这些天来长安城的种种乱象。
面对这一哄而起的各种责难,王怡本就不苟言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森然怒色。
直到下头的官员的发难暂时告一段落,他方才哂然一笑道:“各位或为留守,或为治理京畿一地治安,如今发生此等骇人听闻的谋逆大案,各位不思盘根究底,揪出主谋,反而想让本府息事宁人?尔等对得起圣人的信任,对得起这留守重任,对得起这守牧一方的职责否?”
“王大尹问得好,我身为京兆尹,能回答的只有一句话,问心无愧耳!”
孟温礼却不含糊,答了这一句便径直诘问道:“倒是王大尹甫一到京城,不见官员,不见百姓,只是一门心思抓人审人,你敢说问心无愧,不是为了邀名邀功?杜拾遗这些天来东奔西走,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官民,拦了多少原本要到各处官署求告哭诉的无助百姓,可你呢?我等一次次求见,你却让人一次次挡驾,你这钦差就如此自矜,视我等长安城上下百官全都如同罪臣不成?”
最初跟在韦拯之后起了个头的杜士仪此时已经不吭声了。
看着孟温礼这个京兆尹亲自出头和王怡这个河南尹打擂台,两人之间唇枪舌剑针锋相对,那情景恰是非同一般的精彩,他这看热闹的自是聚精会神地学习领会这等前辈舌战的精髓。
果然,王怡固然会扣帽子,孟温礼的回击同样凌厉,不过刹那间,王怡那原本因为疲累而发白的脸色,此刻竟是涨得通红。
“孟温礼,你这是……”
“我这是什么?我需不曾惹上一个破家之王的雅号!
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你以为这名头很好听么?为官之道,刚正公允,要的是不偏不倚,可不是你这等邀名之辈做作出来的那一套!”
京兆府内出了这样的逆谋大案,尽管孟温礼之前兢兢业业,也算是颇有政绩,可他心里很明白,这京兆尹也已经做到头了。
既然如此,他心中越发少了几分顾忌,言辞间竟是多了几分平素少有的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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