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世界将所有悲戚,压在了他一根心线上。
单戎见过他许多表情,冷淡的,不悦的,屈辱的,隐忍的。
这是他文妈妈活得艰辛,死得体面。
她的表情宁静,仿佛仅是沉睡,脱下病号服穿上了生前最喜欢的裙子,手法极好的入殓师为她上了妆,安详而美丽。
他们这一支或许天生命薄,文却思只在四五岁时见过祖母与外祖父,小学时父亲早逝,亲戚无几,寥寥几个也是血缘极远的那种,在母亲患上重病后也早早没了联系。
文妈妈的死无需设灵堂,无需追悼会,只在太平间躺了数日便进了殡仪馆,整理完成后进行火化。
文却思浑浑噩噩,神思也随母亲去了大半。
单戎替他操办了大部分的事,甚至拿出自己的积蓄,买了最好的一处墓地。
文却思只道:&ldo;谢谢,钱我会还给你的。
&rdo;单戎回答:&ldo;我也将阿姨当做半个妈妈,这是理所应当的。
&rdo;文却思自嘲般笑了笑,不再开口。
他的前十九年困苦而压抑,有一半岁月都在为母亲病情操劳。
磨练自己是为了更好地赚钱,考出好成绩是为了拿学校的奖学金,照顾好自己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事事节省是为了能拿出哪怕一点点钱来填补这巨大的空缺。
文妈妈去世了,他可以放松自己,也不必再像那般紧张艰难地过日子。
他的优秀使他能够不太费力地就过上平常生活‐‐但这一瞬间,他突然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找不到了。
文妈妈在寒假的末尾逝世,文却思直到开学后一周了才回校。
不过十一天的时间,他瘦得整个人都脱了形,冬季冰寒未退,层层衣物与黑色外套罩在他身上,仿佛仅仅是挂于一个衣架子上,显得空荡荡的。
同学都听说了他家里的事,同情地来安慰问候他,他却连回应都鲜有,至多是点点头,很少开口。
他瘦得脸颊都略有点儿凹陷,一双眼睛黑沉得刺目,几乎找不到焦距。
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只靠着死板的指令在活动。
高三第一次的月考,文却思三年来第一次从第一的宝座跌下,直直落到了第八名。
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感觉,老师却把他叫到办公室,花了大半个小时,言辞隐晦、旁敲侧击地宽慰鼓励他。
虽然母亲去世令人悲痛,但人死不能复生,也该向前看,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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