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荒谬透顶,叶澜一时疑心自己错听了什么,手按住黄花梨家具蹭地站起来,抖着一把脆嗓子连连问:“你说什么?沈州同,你说什么?”
沈州同只觉得她披头散发,形似疯癫,狠狠拧了眉心,一甩衣袖说道:“我说的哪里有错?恩弥马上就是亚运冠军,改个姓氏接回来,沈家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叶澜瞪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一心焚香煮茶的沈老爷子:“疯了,我看你们这些人都疯了!”
她后退几步,转身夺门而出。
门外长路深远,一眼望不到头,秋风萧索,天地冷清,茫茫不知归处。
--
沈恩知正在班加西与德尔纳之间的一片废墟里。
此前暴雨连天,引发水坝溃堤,几乎淹灭整座城市以及相邻的大片地区。
洪水接日肆虐,退却时已是遍地重创狼藉。
使馆位于首都,与灾区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派遣了五辆卡车运送救援物资。
其中一辆由沈恩知带队出发,他曾在大学期间潜心修习过阿拉伯语,自己也表达出强烈意愿,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起初刘骞良顾虑着他的身份,对这个决定颇为犹豫,在沈恩知的坚持下,才将他添进名单里。
卸下全部物资发放给灾民,过程尚且顺利,变故发生在由班加西回程之时。
洪水冲垮了当地的军事基地,前苏联制式武器就此大批流入民间,武装械斗频发,多是为了抢夺食物和药品。
班加西本是利比亚第二大城市,如今治安完全失能,成为极端凶险的地域。
沈恩知带队想抢时间撤离,但桥梁被暴雨连日泡得酥烂,不堪一击,卡车轮毂轧到上面,碾出奇异的狰狞之声。
这是不祥的预兆。
沈恩知头脑清醒,知觉敏锐,立刻作出判断。
才带队避下车去,轰隆一声巨响,路面即刻塌陷下沉,最终一整座大桥在眼前完全崩毁。
这时又听到有枪炮由远至近,沈恩知先让人分头躲避,没料到这场交火旷日持久,双方各自进城驻扎盘踞,逐渐演变成大规模的骚动。
混乱之中,运送物资的小队各自走散,沈恩知困在城中数日,白天与路边灾民交谈,夜晚找一处无人的断墙,在里面潦草就宿。
养尊处优二十七年,沈恩知从未沦落至这般境地。
洪水过后气候失衡,让食物变质,污染水源。
在鲜活或死去的、完整或残破的人体之间,细菌疯狂滋生蔓延,传播着伤寒和痢疾。
他几乎跌进尘泥里。
几乎失去时间概念,全凭本能吃力地度过,用手表、袖扣、领带夹,还有镶金的胸章、镀铬的水壶,和灾民们换到一些吃食。
远不够果腹,好在聊胜于无。
坍塌的房屋不时有砖瓦掉落,一次将他镜片砸碎一半,裂痕形似蛛网,给眼中世界印上剔透复杂的花纹。
五天后,沈恩知遇到司机小东,又过七天,在路上搭救了档案员林璃。
桥梁已遭到毁灭性的破坏,洪水在建筑物上拆解出巨大的水泥残片,裹挟着奔流向地势低处,阻塞了所有干道通路。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