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令如意清醒了片刻,她没有再说什么,“放开我,你先逃吧。”
只是尽全力抬起胳膊,两只手握在一起,斜环住了二郎的肩膀。
二郎再度将她往上托了托,踩住河床上的乱石,用力往杨柳树上攀爬。
而身后追兵也已涉过了河心。
远处忽然传来雷鸣一般、山崩一般、万马奔腾一般丰沛的轰然的响声。
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了,还在交战中的双方都不由停住武器,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只见一道裹挟这泥沙、碎石、枯枝的浑浊水流,如一条冲破锁链的巨龙般汹涌咆哮着自上游滚滚冲来。
那黄龙张开巨口吞噬着沿途所冲击的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河中人马眨眼便消失在浊流中,前方木桥瞬间便被拦腰击碎。
河中、桥上所有这些人里,就只有萧怀朔在最后一刻背着他的姐姐踏上了对岸。
那河岸也开始在浊流中垮塌。
他背负着如意最后跃了一步,最终摔倒在地。
而那黄龙般的浊流也终于被河岸束缚住,没能将他们吞下。
他们摔倒在地上,河的这一面追兵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
这些追兵中有许多先前跟随萧懋德去牛首山追如意的人,更多则是萧懋德提前安排在牛首山谷口的人——萧懋德原本的设想中也有一场前后夹击,他将如意当猎物,是想要彻底享受一次狩猎的快感。
不成想他自己先死在伏击之中。
而埋伏在牛首山谷口的追兵迟迟得不到信号,只能远远的追踪着萧懋德一行。
直到从牛首山逃回来的人带回萧懋德被杀的消息,这只部队的指挥换人之后,才开始行动。
而一日之内,他们当中许多人亲眼见到了两次异变。
心理正承受着极大的冲击。
而所有这一切萧怀朔都不知道。
当他终于缓过神来,他只再度将如意扶起来,和她相互支撑着,继续他的逃亡。
——而这一场逃亡,确实还远远没有结束。
细雨无声飘落,天地阴晦沉郁,远山朦胧在雾气中。
他们相互搀扶着,蹒跚向着不远处的村落前行——那村落外遍植果树,这时节大都枝条疏落,只寥寥数枝早梅花打点花苞。
村中灰暗的瓦墙与破败的酒旗就掩映在那片果林之后。
这村落显而易见也经历过劫掠——或者至少是被强行征收过钱粮,家家闭门锁户,外头几乎无人行走。
二郎便先将如意搀扶到路旁林木之中,靠着一块青石坐下来。
那青石挡住了风,聊胜于无的遮蔽一些寒意。
他道,“你忍一忍,我要把箭拔出。”
如意已几近昏迷,闻声只点了点头。
二郎试图帮她撕开背上衣衫,然而那布料沾了水和血,越发的柔韧,他只撕不破。
如意便指了指腰上短刀。
二郎用短刀将她肩头衣服割开,只见一片血肉模糊,那箭头似已没入肉中。
他不由就紧绷起来,顿了一顿,才握住箭杆。
道,“阿姐,我有话很说——”
如意不由凝神去听,二郎便在此刻猛的用力,将那箭一举拔出。
如意不由闷哼了一声,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片刻后才能凝聚起力气,问,“……拔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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