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手指修长干燥,掌心却有茧子,绝不会是林嬷嬷。
她察觉到上方注视自己的目光,微有触动,吃力地试图睁开眼睛,那人却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默了许久,哑声道:“傅兰芽,你母亲的死也许另有隐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就再继续这么自责自毁下去,别说查明真相,永远都见不到你的父亲和哥哥了。”
仿佛黑暗了许久的屋子刹那间涌入一缕阳光,傅兰芽呼吸静了一瞬,可那人不等她细细品读这句话,突然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他的呼吸灼热不稳,动作却带着几分压抑的苦涩意味,未几,又倏的起身,开了门出去。
她闭目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忽然眼眶一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沁湿了耳畔。
平煜见傅兰芽好端端坐在床头,喉头都有些发涩,沉默地立在门旁看着傅兰芽,一时忘了往房内走。
短短几日,她的脸庞清瘦了不少,面色略有些苍白,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但她身上的沉沉暮气已然消失不见,目光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平静。
她的坚强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她的通透更叫他分外动容,他一时间百味杂陈,浑然不觉自己的目光透着几分怜惜意味。
两个人正默然相对,林嬷嬷突然走到桌旁,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浓药汁端起,笑着对平煜道:“这是今日要服的第二道方子,刚熬好,再不用就要凉了,平大人,您请自便,奴婢这就给小姐喂药。”
平煜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其实他外头还有一堆要紧的事要处理,而且按理说,她如今已经好转,人又尚且躺在床上,他来看她一眼就该知足,接下来就该自觉回避。
可他好不容易见她醒转,怎么也舍不得就这么草草看她一眼就走,杵了一会,索性走到桌旁坐下,将绣春刀解下,一边若无其事端着茶盅饮茶,一边看着林嬷嬷给傅兰芽用药。
经过这些时日,林嬷嬷早已不将平煜当外人,加上小姐醒转,她心情大好,不过喂个药而已,平大人愿看便看吧,也不管他。
谁知前几日平煜一度担心傅兰芽活不下去,煎熬得连个囫囵觉都未睡过,此时见傅兰芽好端端坐在床上,心竟激荡得怎么也静不下来。
见林嬷嬷给傅兰芽喂药前,连个凉热也不试,第一勺送到傅兰芽嘴边时,烫得她往后一缩,忍不住不满地蹙起了眉。
其实这真是冤枉了林嬷嬷,傅兰芽几日水米不进,嘴唇都干得裂了细微的口子,那药的确已经不烫,但温热的液体骤然碰到伤口,难免有些刺痛。
可惜平煜离得远,并未看见其中缘故,只觉今日看林嬷嬷说不出的不顺眼,不说别的,光喂药这一项,若是由他来做,绝不至于烫到傅兰芽。
傅兰芽默默饮了半碗药,见平煜出奇的安静,忍不住悄悄瞥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皱眉看着林嬷嬷,目光里透着几分不满。
她微怔,不明白林嬷嬷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平煜。
林嬷嬷虽然未回头,却也能时时感觉到一旁射来的不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平煜,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想不出自己怎么就好端端碍上了平大人的眼。
屋子里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所幸未过多久,李珉便在外敲门,说有急事找。
平煜不得不起身,往外走了。
傅兰芽看着他出了门,微微松了口气,她自然愿意他来看她,可说实话,刚才他在一旁看着她用药时,她还是免不了有些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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