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体的状况也未免太糟了!
也不知道在雨中走了多久,他就只见两侧浓密的树林一时间稀疏了起来,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面高耸的墙在雨幕中一时望不见尽头。
绿瓦飞檐斗拱,内中但听清乐阵阵,闻之便觉清雅幽深,竟是一处占地极其广阔的宫观。
这便是嵩阳观了!
然而,此时此刻被一路风雨浇得上下牙齿直打架的他却顾不得惊叹于这嵩阳观的宏伟。
跟着竹影好不容易绕过了那一面长长的高墙,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跪在大雨中的娇弱身影。
时不时一阵呼啸而过的大风卷着那豆大的雨点,在她身前的青石地上砸起了一朵朵水花,可那看似摇摇欲坠的人影却在风雨过后,依旧硬挺在那儿。
“娘子,娘子!”
竹影立时松开了搀扶着杜士仪的手,三两步冲上前举起破伞挡在杜十三娘头顶,见她嘴唇冻得青紫,人已经有些恍恍惚惚,却任凭她怎么拖拽都不肯起来,不由得气急败坏地叫道:“娘子,郎君已经能说话能下地了,你看,他都来找你了!
娘子,你要是把自己也折腾病了,还有谁顾得上郎君,难道你打算丢下郎君一个人吗?”
杜十三娘仿佛听见了这声嘶力竭的叫嚷,一时茫然抬头朝着竹影身后望去。
发现那白茫茫的大雨中,赫然是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站在那儿,她不禁怔住了。
直到对方用手抬起了斗笠,看清楚那确确实实就是这些天自己日夜守着的兄长,她登时眼泪夺眶,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等到杜士仪走到面前时,她这才不由自主地紧紧拽住了他的双臂。
“阿兄……真的是阿兄!
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没做梦,来,咱们回去!”
来到杜十三娘面前的杜士仪叹气答了一句,随即便要拉她起身。
在竹影的同时用力下,全身早已麻木僵硬的杜十三娘终于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可膝盖上那犹如针刺一般的疼痛却让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出来,但随即便咬紧了牙关。
直到此时,一直紧闭的嵩阳观大门始终没有动静,但那大门南面的大路上,雨幕之中却传来了一阵声响。
杜士仪闻声望去,这才发现是一行七八人护着一辆马车缓缓驶近了来。
援手倘若自己还是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杜士仪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把杜十三娘背回去。
然而,此时此刻扶着这个身体沉重双腿打颤的小丫头,再瞥了一眼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的竹影,他自己又是双腿沉重,想想嵩阳观拒绝杜十三娘的求医问药也就罢了,可这样的大雨天,却任由这么一个垂髫女童跪在湿冷的观外,这不管人死活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自己再去拍门只是自取其辱,他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那一行车马。
“竹影,你先扶着十三娘。”
见竹影慌忙答应,他便扶了扶斗笠,竭力迈步冲着那雨中造访嵩阳观的一行人走去。
离着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那边厢就已经有一个随车步行,和他装束差不多的汉子大步走了上来。
“小郎君有何见教?”
杜士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发现那车厢在雨水的洗刷下,仍是显得斑驳陈旧,再加上随从不多,乍一看去仿佛不是什么名门大宦,因而便拱了拱手,坦然说道:“京兆杜陵杜十九,与舍妹及青衣因故到这嵩阳观,不料逢此大雨,乞相借雨具,不胜感激。”
“杜小郎君,观杜小娘子和青衣衣衫湿透,不如到这嵩阳观中避一会雨,让观中人预备干衣裳供二位换上?”
杜士仪回头看了杜十三娘和竹影一眼,又瞅了一眼那依旧紧闭的嵩阳观大门,当即开口说道:“大兄好意,感激不尽。
不过家中据此不远,就不叨扰了。”
听到这话,那斗笠汉子立时点了点头就大步回到马车旁,立在那儿仿佛禀报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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