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为何而战?&rdo;佟岑勋目光已醺然,听得霍仲亨的话,便也喃喃自问。
为成全功名,为衣锦还乡,为保国佑民?霍仲亨将酒碗一搁,&ldo;为终有一日,干戈休止,九州清晏,我辈便可挂剑归乡,携一白头人,不问世间事。
&rdo;&ldo;你那是做梦!
&rdo;佟岑勋嗤笑,仗着醉意直指了霍仲亨笑道,&ldo;这些大大小小的猢狲们,个个都想分一块ròu吃,凭你不想打就不打吗?只怕到时连你的ròu也撕来嚼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圣贤世道,要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谁肯信服?&rdo;霍仲亨也不恼,抬袖子掸一掸酒渍,淡淡道:&ldo;不服,那就打到他们服。
&rdo;&ldo;你看你看,说来说去,还是要打。
&rdo;佟岑勋笑得前仰后合,得意扬扬指了霍仲亨,便欲嘲笑他的迂腐,却见霍仲亨敛去笑容,沉毅神态令人望之肃然,讥诮话语不觉凝住。
霍仲亨直视他,缓缓道:&ldo;兵以弭兵,战以止战,霍某谨以这八个字相赠佟兄。
&rdo;八个字,惊醒一身酒意。
佟岑勋怔怔端了酒碗,心念震动,一时竟呆了。
他是读书不多的莽人,然而这八个字却无须深奥解说,自是他这身经百战之人最能体会的。
眼前这人是与他相争多年的老对头,也是他素来瞧不起的‐‐这姓霍的不过仗着出身名门,有财有势,爬到今日地位算不得稀奇。
只看他风月缠身,与那红颜名伶闹得满城风雨,便知剥掉军衣也无非是个纨绔子弟。
这等人,靠的是出身运气,算什么英雄好汉。
佟岑勋一向是这样认为,也一向是低看霍仲亨的。
直至今日今时,在这烟熏火燎厨房中,远离了君子与英雄,唯有两碗劣酒,一番肝胆,照出铮铮男儿胸怀‐‐短短八个字,是他从来不曾想过,只怕到死也不会想到的。
霍仲亨端起面前粗瓷酒碗,啪一声掷在地上,摔为碎块。
&ldo;这就是长谷川之流想做的事。
&rdo;他指着一地碎瓷,冷冷道,&ldo;将这国家拆散打碎,以期不攻自破,若南北鹬蚌相争不止不休,以如今兵力财力,尚能消耗多久?&rdo;佟岑勋闷声不答,脸色变幻莫定。
&ldo;谁不想问鼎九州。
&rdo;霍仲亨沉声一笑,&ldo;我也曾想,给我十年,不信拿不下这半壁江山!
&rdo;佟岑勋一惊抬头,这等狂言,只有从霍仲亨口中说出才令人不得不信。
&ldo;可当真还有十年能容你我相争吗?&rdo;他语声陡然转厉,似自问也似问他。
佟岑勋惕然望住他,&ldo;你认为,连十年也撑不住?&rdo;霍仲亨面色如霜,&ldo;山东名存实亡,已被日本侵占,中原咽喉已开。
你若是日本,耐得住十年性子,坐等我国南北统一,协力齐心?&rdo;佟岑勋喃喃点头,&ldo;不错,你这话我信。
&rdo;&ldo;你可记下霍某今日之言:不出十年,必有大战!
&rdo;霍仲亨掷地语声宛若截铁,&ldo;北平这一仗,我是非打不可。
唯有打下北平,将这帮大小猢狲一并收拾干净,还北方一个说得上话的政府,南北才有和谈统一之机!
&rdo;第二十七记前尘误&iddot;倦回顾初春小雨润湿枝头新绿,一只灰羽燕子衔泥归来,剪尾掠过瓦蓝天际,落在一处深院高檐下。
闷雷般隆隆滚过的车轮声从远而近,碾过一地软泥,洼中积雨四溅。
檐下燕子惊得扑棱棱飞起。
窗后人家有仆妇趋前,慌忙朝外张望,只见全副武装的军车一辆接一辆驰过,绵延队列一眼望不到头,荷枪的士兵载得密密满满,乌沉发亮的枪械架在车上,腾腾杀气隔那样远都惊得她倒退一步,胆战心惊将窗户掩上。
&ldo;又打仗了!
&rdo;烽烟横贯,惊破三月飞絮天。
北方的初春被笼罩在战事阴云之下,鼙鼓动地,四下烟尘密布,干戈又起。
霍系与佟系联军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深夜突然发动对京津地带的合围,东路的霍系精锐之师一夜奔袭,突进守军腹地,连下三镇,将佟孝锡的布防出其不意撕开一道豁口;佟系重装部队从西路掩进,分军两路,一支与霍系会师进击密云、昌平、宣府等地,一支转战西北,驱逐割据在西北边防的多股军阀和杂乱部队,将佟孝锡唯一退路截断。
与此同时,佟孝锡也发动反扑,祭出了他一直握在手中的杀手锏。
据守胶东的两个师团兵力经由日本人控制的铁路,取道南下,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直扑霍仲亨的后方,欲从背后切断霍系的粮糙补给线,令深入北方的部队孤立无援。
这两个师团抵达东南咽喉重镇,尚未来得及布防,即遭到迎头痛击‐‐新任师长许铮早已率部在此待命。
南方政府也派出舰只,以保护民众为由,从港口向佟系驻军之地开炮。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