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哆嗦着捡起册子,看了两眼,冷笑:“我一个老朽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苦连累这些好人?”
罗云瑾道:“这不是张公公你能左右的,钱兴已经派人去抄你的家,钱兴的干儿子亲自出马。”
隔壁牢室的惨叫声断断续续传来,张公公闭上眼睛,语气凄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淡泊名利,家中没有多少财物,可查抄的人是钱兴的干儿子,明天呈送御前的“证物”
一定会让嘉平帝怒气更盛。
前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获罪后就被钱兴搜出了不少僭越之物,甚至还有龙袍。
罗云瑾没说话,看一眼身边的缇骑。
两名缇骑抱拳,快步奔出牢室,不一会儿拖着一个男人折返。
男人显然受了刑罚,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手上脚上都戴了镣铐,被缇骑拎着脖子拖行至张公公面前。
谢骞看着男人乱发中间苍白的脸,瞳孔猛地一缩,面色骤变:被缇骑拖过来的人是孙檀!
他双手发抖,扑到孙檀面前:“你居然对他用刑?”
隔壁受刑的人就是孙檀!
罗云瑾居然让人对孙檀用刑!
罗云瑾没有理会谢骞,站起了身,道:“他只是诏狱幽暗的牢室内,张公公的尸首躺在罗云瑾脚下,血肉模糊中,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仍旧瞪得大大的,苍老的手指痉挛扭曲地往前伸着,死死地拽住罗云瑾织金蟒袍的一角。
缇骑蹲在地上,用力掰开张公公的手指。
谢骞抱着浑身是血的孙檀,眼眶湿润,浑身发抖。
“罗云瑾!”
孙檀悲从中来,睚眦欲裂,怒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推开谢骞,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双膝一软,又沉重地跪倒在血泊中,他抬起头,双眼怒睁,“罗云瑾!
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你逼死了那么多忠良,恶贯满盈,早晚有一日……你也是身死诏狱的下场!
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张守勤的冤魂一直看着你呐!”
罗云瑾抽出袍角,看也没看孙檀一眼,转身离开牢室。
张公公死前还在试图感化他,试图用自己的死逼他做出选择,要他继承他的遗志。
可笑。
无亲无故的,他为什么要继承张公公的意志和抱负?张公公是他什么人?家国大义、忠贞节气,谁爱扛谁扛去,他罗云瑾扛不起。
这世上死不瞑目的人太多了,多得如恒河沙数。
在他身后,孙檀怒火攻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缇骑上前提起他,将他拖回牢室。
谢骞看一眼已经无法辨认出面目的张公公,擦去眼泪,攥紧了双拳,起身追出牢室。
壁上的火把熊熊燃烧,摇曳的火光笼在罗云瑾高大挺拔的背影上,他面如冠玉,风姿挺秀,本不应该出现在诏狱这种幽冷阴森之地。
谢骞咬咬牙,追上罗云瑾:“为什么要逼死张公公?你可以不用理会这件事。”
这是钱兴和文官之间的争斗,文官说动张公公劝说嘉平帝疏远钱兴,钱兴趁着张公公触怒嘉平帝诬陷群臣、排除异己。
以罗云瑾的聪明睿智,他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而不是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逼死张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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