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乙不吭气。
他又道:“可为何当我欲闯殿与大皇兄对峙时,文总管却说死的必定会是我?!”
少年的声音冷硬而粗哑,眼中是愤,是疑,是痛,是骇。
顶着风雪,他看着不肯开口的文乙,忽而冷冷笑了:“所有人都说父皇宠爱我。
可他们从未见过父皇在私下里是如何待我的……”
凡有三四分赏识,必有六七分戒意。
每每投向他的目光中,多是冷然漠色。
偶尔流露出父亲对儿子的疼惜之情,却总是匆匆一闪而过,何曾久驻于面。
那些被宣之于口的宠与爱,全是给旁人听、给旁人看的。
他何曾切实地感受过一分那宠、那爱。
他本以为在儿之前,他更是臣。
君父对儿臣,该当如此。
可他或许错了。
“是因那谣言,固非谣言?”
他在冷冷笑罢,又怔怔地问了一句。
今若要皇帝在他二人之间杀一个,死的必定会是他。
原因无它,唯他不是皇帝亲生的罢了。
文乙叹息:“四殿下。”
他眼中的那层冰一点一点地消融,水雾模糊了他面前的皇城风雪。
他五岁丧母。
从五岁到十五岁,他在这宫中如履薄冰、谨慎图强,却因文武出众、屡受父皇嘉赏而为众兄弟们嫉恨在心,于人不可见处遭过的苦数不过来。
可他从未深思过,其实那些苦,竟都不算是什么苦。
这天下谁想要他的命他都可以不惧,除了一人。
这人便是他的君,他的父。
他抬起一条胳膊,仓促地将脸埋在袖中蹭了两下。
然后他目光复杂地再度看了一眼文乙:“若非我幼时曾多蒙文总管相助,今日我必不肯轻信文总管所言。”
他又问:“文总管,为何要屡屡助我?”
文乙回看他一眼,目中浅露悲怜,没答他此问。
然那一抹浅浅的悲怜之意,却令他瞬间忆起了当年。
……当年他不过五岁。
母妃寝宫外,人来人往,个个面色惶怖。
他懵懵懂懂地用小手扒住门板,想要往里面望一望,却被人不当心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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